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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進出出的雄中校門口,怎麼進去,怎麼出來?

踏進校園,看幾層落葉堆積,長廊蕩蕩,流光灑落斜躺,一磚一塊的斑駁,教室或空或滿,或寂或鬧,我輕輕的踩過青春,聽見,風在呢喃,若有似無的水聲滴落濺起。

我在想,未來二十年後的自己,會怎麼看待自己在雄中的進去出來?

斜背著書包一腳踏入,制服皺摺綿綿,皮帶胡亂的繫上,就進了校園;而出來呢?看校門外的芸芸眾生,汲汲營營,勞逸不一,我會不禁一震,我準備好了嗎,能夠獨立的走出雄中了嗎?

我喜歡《世說新語》裡張翰的故事,秋天瑟瑟,微涼微冷,張翰忽然想起南方家鄉的小吃鱸魚膾,「遂命駕而歸」,拍案而起,驚叫大呼:「人生貴得適意爾,何能羈宦千里以要名爵!」,辭官回到了家鄉。

魏晉風骨如此,處理進出如此。進出官場,進出名利,只需要一聲大呼:「人生貴得適意爾!」,滿鬢風霜的生命就可以長嘯而起,拂袖而去。原來一樣烙印在肉身記憶深處的小吃,食物的經驗,是能夠讓人連官都不想要做的。

這又讓人想起印象派,想起莫內,竇加,甚至梵谷這一些人;在畫面和景物裡進進出出,幾撇幾畫,抹勻了光暈,水波漣漪漫漫,光線柔軟,就撂下筆,停擱而置,不在乎,無所謂畫完不畫完,無所謂完成不完成,畫面只在靈魂前完整,生命亦然。

這些人的革命是令人感動的,也很意外,很感謝歷史容忍了這一群人。同樣的,當我站在雄中的校門口,我也不斷的在問歷史,在我踏出雄中,踏出高中之後,歷史願不願意承認與原諒我的嘗試,我的放肆。

眾神沒有寬恕進出塵世與神界,大膽教會人類用火的普羅米修斯,這個背叛的生命,大聲的在喊叫與挑戰,在強烈的肉身劇痛中完成自我生命價值。做與不做,像進去與出來的疑問,也許這就是希臘的生死態度,肉身施施漫漫,熱烈的活過,如何在劇痛中死去活來並無所謂。

《金剛經》裡世尊不斷的問須菩提的「恆河沙數」,芸芸眾生像恆河中的細沙,歷史的江水滔滔,細沙或被捲起奔流,或滯留原地,恆河中有「恆河沙數」,但也許宇宙中還有著無數條恆河,於是有了無數的「恆河沙數」。印度看待宇宙的概念,和其他的民族如此不同,寧靜,而又渺小。

也許當我踏出了雄中,我也成了天地洪荒當中無數恆河當中其中的「恆河沙數」,捲曲縮在某個辦公桌前敲打著鍵盤,上班下班,離家回家,從公司進去出來。雄中出來,會進去到哪裡呢?而進去的那的地方,又何雄中存在著什麼關係?又或者,沒有關係?

夜晚車流穿梭,如織如絲,月光皎潔寧靜,樹葉梢沙,娑婆不息。忽然有某種領悟,月湧大江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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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楚海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